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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端午节
■ 陈进
  当各式各样粽子出现在大街小巷,端午节就到了。粽子很香,但在我眼中仅仅是能吃的食物而已,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就如我对现在端午节的感觉一样。我真正怀念的端午停留在小时候,已过去几十年了。
  小时候,我们当地会过三个端午节,农历五月带“五”的日子都是节。农历五月初五小端午,也叫“癞子端午”,“癞子”指的是玉米长出稀疏的米粒,勉强可以吃。这个节日主要尝鲜,不仅吃新玉米,还吃端午桃。农历五月二十五为尾端午,与屈原的纪念活动相关。大型的纪念活动与小家关系不大,也不会年年举办。我从小听说得少,对这个端午节没什么印象。而农历五月十五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节日,这天叫大端午、正端午,家家户户都要过,并且过得隆重。在我的记忆里,端午节的所有仪式感皆来自这个日子。
  一大清早,家里人就分头准备过节了,父亲将一捆带着露珠的艾草和菖蒲倒悬在门边。艾草特殊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菖蒲长长坚挺的叶子像一把把利剑。父亲说端午这天百草皆可入药,艾草和菖蒲可以辟邪,挂在门口蛇蝎毒虫不敢进屋。父亲挂好草又上街买肉,母亲提着一篮麦子去了面坊。家里奶奶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为端午美食做准备,刨土豆、择蔬菜、剁榨菜等。
  那时家乡端午节还没传入吃粽子的习俗,家家端午吃包面,也算是尝新。新收的小麦陆续入仓,各个面坊忙碌起来,端午前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各家早早提着麦子排队换回几斤做包面的面皮。
  父亲提着肉回来,用烧红的火钩除毛,肉皮呲呲地响,冒着白烟,一下子就黑乎乎的了。随即把肉放入热水里清洗后,往菜板上一搁,手起刀落,一块肉迅速成了一堆肉粒。大姐开始在柴灶里生火,等锅里的水汽悉数散尽,父亲将剁好的肉全倒进锅里翻炒至油光光的,再把事先准备的蔬菜碎、榨菜、葱花等配料一并倒进锅里搅拌均匀。
  一大盆馅料准备好,母亲也提着面皮回来了。支起一个干净的小簸箕,馅料盆居中,四维摆放面皮和几小碗清水,家人围着簸箕团团而坐,开始包包面。我们刚学包的包面不耐看,馅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簸箕里一眼就看得出新手包,裹皮不均匀,有的爆裂了,有的收口不牢还没下锅就先散了。记忆中这个劳动场景特别温馨,一家人总在说说笑笑,大人很有耐心,边说边指点几个孩子的操作。
  待包面包了一半,大姐又到灶膛生火,父亲开始捣鼓作料,将新鲜的花椒、山胡椒、青椒和剥好的蒜瓣一并装进揣钵里,加点盐,然后用小木锤“嘣嘣嘣”地捣揣,直到变成泥状时再倒进装有葱子的作料大碗,滴几滴煎好的菜油,淋上开水,香味一下子散发开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将包面轻轻地倒进去。当锅里重新沸腾时,灶膛的火由大变小,不断调整火候。火力太大会冲破面皮,火力太小容易糊锅,大姐在母亲的指挥下生火。待包面陆续浮上来时,灶台上的碗已经被几个小帮工一字摆开。母亲在每个碗里先舀一勺汤,再舀一勺包面,一人一碗。大家围着八仙桌,各自浇上作料,美美地大快朵颐起来。
  缺衣少食的年代能够吃上一顿带肉的包面,也是够奢侈的了,也只有这样的节日才有。美好的端午时光在一家人的味觉享受中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就划过了我的童年。后来物质条件好些了,过端午会办一桌比较丰盛的午餐,像春节吃团圆宴一样。包面还会有,只是变成了桌上的一道菜。犹记得那时一个习俗多年没变: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谈恋爱没结婚的准女婿要拜访老丈人。在大端午这天聚餐后,包面成了礼物分派给亲戚家。
  上世纪90年代,随着天南海北的打工潮兴起,闭塞的乡村传来各地的信息,粽子才传入我的家乡。那时家家已基本实现温饱,好吃的东西多起来,包面渐渐地离开了端午美食的中心位置。2008年6月8日,我国正式规定农历五月初五放端午节假后,粽子成了这个假日的特色食物,从此家乡的端午习俗彻底改变,大端午和尾端午自然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包面成为日常每一天都可以吃到的食物,再也没人提起吃包面过端午了。
  现在过端午节有些简化,无论吃什么好像都撑不起儿时那种仪式感,于是随便买几个粽子,或者买几袋包面也行,悄无声息就度过了这个节日。
  当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来临之时,大街小巷都飘着粽子的香味,我总是想起儿时其乐融融的端午场景,无比怀念。
  (作者系开州区汉丰第五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