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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蚕豆香
■秋凡
  蚕豆是夏季常见食蔬之一,不管老、嫩、干、鲜都能食用,因“豆荚状如老蚕,故名蚕豆。”相传,张骞出使西域时,把蚕豆带回了中国,所以它也叫“胡豆”。此外,南豆、佛豆、罗汉豆、大豆、兰花豆也是它的别名。
  五月蚕豆花落,蚕豆成了菜场上的主角,这儿一摊,那儿一堆,肥厚碧绿的豆荚,包裹着饱满充实的豆粒,散发着阵阵清香;一颗颗剥了壳的新鲜蚕豆,身形扁圆,“腰身”隆起,如同翠玉般亮丽。犹记儿时,嘴馋难耐,用易拉罐瓶子当烧烤架,在蜡烛的微火上,刷有少量菜油的瓶底滋滋冒着热气,半生半熟的蚕豆清香瞬间在舌尖弥漫……透过时间的纱幔,许多记忆都化为缥缈淡影,但那些与母亲与蚕豆相关的丝丝缕缕的回忆,依旧那样深刻。
  童年时,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独自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体力严重透支。因此,我和弟弟时常在放学后或放假期间,主动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记忆里,春末夏初的乡间,麦香豆熟。雨后初霁的清晨,我和弟弟跟着母亲来到地里,看见密密麻麻的蚕豆枝上挂满了青青的豆荚,一串串,一簇簇,青嫩得直往人的心里去。豆荚表皮披着一层白色的绒毛,豆荚顶端的豆花有些开始萎谢,蚕豆慢慢成熟了。在物质条件并不充裕的上世纪90年代,这些葳蕤簇生的蚕豆,在我们眼里,是最欣喜最养眼的色彩。我和弟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忙跑过去采摘。母亲一边叮嘱我们要摘豆粒饱满的蚕豆荚,一边将底部的叶子全部掰掉,丢弃在地里,当作一种绿肥。不消多时,我们就摘了大半背篓。母亲将刚采摘下来的蚕豆背到集市上卖,她麻溜地剥着豆壳,不时地吆喝一声:“胡豆,新鲜的胡豆……”我因为虚荣心作祟,害怕被镇上过路的同学看见,红着脸怯怯地低头叫卖,“胡豆,新鲜的胡豆——”母亲笑着说:“大声点,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谁听得见!”知道了我的顾虑,母亲正色道,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干着规规矩矩的事,怕什么。在母亲多次鼓励下,我尝试着抬头大大方方地吆喝,并成功卖掉一些蚕豆,心里很是高兴。母亲夸奖我说:“你看,摆正心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推销出去,就是一种本事。”我们收摊的时候,还剩余一捧蚕豆没有卖完,母亲说不卖了,留着自己吃。母亲将炒熟的蚕豆端上饭桌,见我和弟弟沉浸在浓浓的蚕豆香里,津津有味地吃着,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乐。
  到了五月中旬,蚕豆变老了,价格跌了许多。母亲说,这样贱卖了,不划算,不如晒干了存放着,或者做豆瓣酱。农忙时节,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请左邻右舍帮忙栽秧打谷子、挑粪种地时,炒香的干胡豆就成了一道顶好的下酒菜,美味又实惠。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总会算计着过日子。这喷香的干胡豆、豆瓣酱,滋养着体力劳动者,也滋养了我和弟弟这两个读书娃。我读中学时寄宿学校,周末回家,有时母亲拿不出生活费,就将炒香的豆瓣酱装进罐头瓶里,让我带到学校去拌饭吃,美味又实在。
  后来,我外出打工,弟弟考上了大学,母亲这个常年留守在家的农妇,就辗转到了上海,成了工地上的农民工。闲暇之余,母亲在空置的工地上种小菜,种蚕豆。我劝她说,现在日子好过许多了,不用这样辛苦。她说她爱吃蚕豆,营养又美味。我说,既然爱吃,为什么以前总是卖掉。她说,不卖掉,你每周的生活费哪里来。我说,那你去市场上买点蚕豆吃,别把自己累到了。她说,我劳碌惯了,闲不下来,自己种的蚕豆,吃起来才香。
  直到现在我和弟弟各自成家了,母亲依然还在忙碌着,从不停歇,她那双勤劳的手,如同褐色的蚕豆种子,皱巴巴的表皮上,全是被岁月偷走的青春。母亲说她爱吃蚕豆,却总把“省”出来的钱,给我女儿买又贵又好吃的零食。其实,老了的蚕豆并没有多好吃,它外面那层壳不去掉的话,煮熟之后,蚕豆既难嚼又发苦,可母亲却总能咀嚼出它的香味来。
  五月的风,轻轻奏响了初夏明亮的韵律,饭桌上,一碟香气四溢的新鲜蚕豆勾起了我的食欲和回想,我仿佛看见了母亲在厨房、在地里、在工地上终年劳作的身影。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