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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关坪
■ 李贵仲
  一个地名就是一段厚重的历史,承载的是地方的风土人情,蕴含着的是文化与精神;一座城市就是万家灯火,有道不尽的悲欢离合,数不完的家长里短。
  在重庆市东北部,长江之北,大巴山南坡与川东平行岭谷结合的地带上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开州,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刘伯承就出生在这里。在开州辖区的边界地带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人们称它为关坪。“关”有闭合之意,“坪”字本义为平坦的场地,关坪村就平躺在群山环抱之中,而我与关坪的缘分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的。
  在外人眼里,关坪村或许是极其普通的,有的只是山、土地和人。当我到村外面的世界后,除了遇到家乡人,少有其他人知道这里。但生活在关坪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勤劳和淳朴的,他们世代与大山和土地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每当我看见杂草丛生的荒芜土地,总会想起故乡那些曾在田地里辛勤耕耘的身影,头戴草帽、卷起裤脚、一双解放鞋、一把铁锄头,在烈日下挥洒汗水。人们会在地上先堆一个小土包,然后把铲掉的杂草和一些干柴堆在上面,点一把火,那白色的浓烟随风飘散在空中。余火未尽时,人们能闻到一种草木灰的清香。孩童们常常会在这时往灰包上掏一个洞,放上土豆、红薯解馋。而庄稼的收成好不好,除了靠人辛勤地耕耘,还得看一年的气候。种庄稼的人最怕那绵长的秋雨,晚收的玉米就坏在了土里。
  在可追寻的历史痕迹里,我的祖辈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关坪这片平凡的土地上。幼时常听母亲讲,在她小时候上完学回家是自己做饭,还要帮着外公做家务、干农活。那时外公家里孩子多,穷得根本交不起书本钱,母亲便借同学的书,用手抄写,但最后母亲也只读完了初中,而我的父亲仅上过小学。我没能亲历父辈们的童年,很难与他们感同身受,我只是隐约看见了一个贫穷的时代和一群逐渐老去的人。一代人的老去,就意味着一个时代的落幕。但人要正视历史,却又不能沉浸在过去。当新时代的风吹过大地的每一寸肌肤,贫寒与饥饿终是过往。
  我也是生在关坪、喝着大山里流出的水长大的孩子,对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同样爱得深沉。在我儿时放学之余,常与奶奶家养的老黄猫玩耍嬉戏。还会拿着竹扫把抓蜻蜓,与墙角裂缝里的蚂蚁较着劲,这些都是独属于我的乐趣。我没有玩具,就自己动手做。拿父亲砍柴的弯刀跑到屋后竹林里砍一根青竹,再取一根母亲织毛衣的线,便是一把“神弓”。摘下一片棕树的叶子,先去掉每叶的茎,再将叶子撕成细丝,便是一把太上老君手里的拂尘。在大雨将至的狂风中,我想象着自己是一个侠客,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挥舞着手里的“宝剑”。
  无疑,我的童年是快乐的,但美好的时光多是短暂的。人在年轻时就得走出去学本事,去大山外面见见世面,不能和老一辈一样把生命扎根在黄泥地里,那样太苦。种子埋在土里,是为了汲取生长的养分。而生在大山里的人们同样也是在积蓄力量,是在等待走出大山的那一刻。
  早些年,农村的孩子走出大山并不容易。与城里的孩子相比,那种自卑感显而易见,这不是说农村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而是基础教育的落后,很多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泥土的气息。我是家里唯一一位读完大学的孩子,只不过是有幸遇到了肯为我默默付出的母亲和常年在外打拼的父亲,也碰巧赶上了这个最好的时代,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也许一个时代总会辜负一些人,但或许,他们同样也是幸运的。
  曾经雨滴落在瓦砾上,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像一个缠绵的美梦。如今窑火烧制的土瓦,逐渐消失在农村的屋顶上。许多久远的岁月在等一个有缘人,把故事讲给人听。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时代的浪潮奔涌不息,乡村振兴的号角声早已吹响在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上。这些年,我虽然忙于学业,回关坪的次数不多,但故乡的变化是可见的。新修的自来水厂解决了人们在寒冬缺水的困境,一条条水泥浇筑成的乡间小道在田野上纵横交错,如唯美的画卷。一件件基础设施的完善,让故乡换了新颜。虽然故乡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但那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母亲亲手为我做的香肠,都是让我熟悉的味道。
  人一生会去过很多城市,也会遇见很多美丽的风景,但藏在人们记忆最深处的、让人最眷恋的地方,还是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常言道,落叶归根。人要始终保留着这样一种故乡情,不管是最后留在繁华的大城市里安家立业,还是在自己的人生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都不能忘本。
  (作者现就读于吉首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