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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旧事
■刘成
  这件事发生在我小学二年级。
  那时候同学们会把废纸屑,统一扔在教室卫生角的一个竹筐里,等到积满一整筐时就由几个同学抬到土产公司卖掉,卖来的钱会一分不少地上交老师当班费。
  那一次刚好轮到我和几个同学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们学校的大门还开在环城公路边,我们学校到大南街街头的土产公司经过锅灌厂外面的环城公路可直接到达。可年少不知疲倦的我们,总喜欢绕道南河坝,再穿过河岸居民房中间一条长长的巷子。
  那天天空晴朗,我们几个人抬着一筐废纸在南河坝的沙滩上轻松前行。谈笑间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抬半天,这筐废纸也卖不到好多钱,不如在里面藏些石头多卖点钱,班费也多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提议马上得到其他几个同学的附和。我们便兴冲冲地放下竹筐,就地捡了一些河坝的鹅卵石,用大纸张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分散地藏在竹筐底部。我们几个人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把石头掩饰得天衣无缝了,才又抬起陡然间增加了不少重量的竹筐,朝着土产公司的方向大步走去。一路上我们都幻想着这一筐废纸换得的一叠厚厚钞票交给老师手里,老师满意赞许的笑容。
  进土产公司大门前我们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说不紧张是假的。那个年代的小孩如我们,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那一拨,受到的教育纯粹而端正。那一刻我们都心虚得想打“退堂鼓”,可一想到这是为班集体作贡献,头脑一热就豁出去了。于是,我们几个故作镇静地将那满满一筐沉甸甸的废纸,稳稳当当地抬到土产公司的大称上面放好。当收货处吧台后面坐着的工作人员随意地瞄了眼称出来的数字,又满是疑惑地转眼扫了我们几个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起身,随手捡起一旁的长火钳,绕过吧台走到我们的竹筐前,用长火钳轻描淡写地在纸堆里翻了几下,那几个被我们自以为已经化为无形的鹅卵石就乖乖地显出了原形,跟着无所遁形的还有我们同学几个。现场的我们满脸通红,认罪伏法似地低下头,巴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可孙猴子怎么逃得过如来佛祖的手心?那工作人员坐回收银台后面,简单地询问了我们几句,然后不由分说地扣下了我们的竹筐。
  我忘了那天我们几个人是怎样追悔莫及地回到学校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了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我记得那天刘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了这样一段话:你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班集体,可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大错特错了,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你们想,大河没有水,小河怎么会有水?刘老师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慢慢泛红。
  刘老师那席话,我当年不能完全理解,就像现在的孩子不能明白“社会主义”这个名称在我们那一代人心里的崇高和神圣,更不能明白我们老师那代人对我们祖国的情感。那一天,我感觉自己站在“社会主义”墙角下面,是那样渺小和卑劣。
  第二天,我们几个同学向那个土产公司的工作人员各递了一份保证书,又诚心地悔过一番,领回了空竹筐后才算结束。
  长大后每回跟人提起这事,他们总说我:你们傻啊,那么一筐纸屑能有多重?你们硬要放几个石头,谁看不出来?
  是啊,我们早已过了自作聪明的年龄,同时也淡忘了一些原有的信仰、眷恋和热爱。可我至今依然深深记得,当年刘老师的教诲,她说的“大河没水了,小河怎么会有水?”的话。
  每每回想起刘老师说这话时颤抖的语调和发红的眼睛,我仿佛就能看到百川归海时的义无反顾和执迷不悔。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