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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三则
■ 陶灵
   (一)
  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单位发“劳保”,一种耐磨的“劳动布料”,有点像现在牛仔服的质地。单位负责这项工作的同志头脑灵活,不按人头平均发放,把指标拨到一家国营布店,让我们自己去量身扯布订做。这样可高矮互补,不浪费。
  我一直没去,布店等着要结算,只好按指标补了我三块七角布料钱。我自己加一块多,买了本定价五元四角的《现代汉语词典》。随后,我在刻字店做了一枚菱形图章“洁白藏书第□号”,盖在《现代汉语词典》扉页。“□”为空格,我写上“1”——这是我的第一本藏书。“洁白”是我的笔名,那时候爱好文学的青年都喜欢取一个。现在觉得“洁白”有点酸叽叽的味道。我写作时,拿不准的字词都要认真查清释义,词典因此使用频繁,前面的“部首目录”页被翻卷了边,破了,就用透明不干胶把它补好。后来习惯在互联网上“百度一下”后,《现代汉语词典》静静地插在书架里。
  因多次搬家,不知什么时候,我竟把这本《现代汉语词典》弄丢了,心里难免有点遗憾。巧的是,妻子读大学时买了一本相同版本的,每当我无意中在书架上瞄到一眼,突然有了一丝安慰。
   (二)
  我书架里有一本搁置了三十年的小说集《例外》。当年读不懂,硬着头皮读,也始终进不了情景中。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定价六角一分钱,1986年买的,作者潘汉年,和鲁迅同是“左联”的领导人之一,后来因白区工作需要,离开了文化战线,没再从事写作。
  三十年后重读《例外》,书还是那本,字也是早就认得的,书里的故事很容易理解了。很多人认为,阅历让我们读懂了一些原本没能读懂的书。我却因为现在的“静”读,才读懂《例外》里的故事。年轻时我也习惯“静”读,伴着一杯速溶咖啡,捧一本书,静坐在初夏午后的窗前,或独享冬夜橘黄灯光下的闲情。但这种“静”里藏着年轻的热情,更多的还有浮躁,算不上真正的“静”。
   (三)
  每过一段时间,我都要从书架里挑出那些没必要读第二遍的书。
  前段时间搬家,整理书架时翻阅一些文友出版的书,因为有亲切感,一直保存着。现在翻阅,如同喝一杯泡过味儿的茶,还不如白开水纯粹。挑出这些书,这次没卖给废品店,我打算傍晚散步时,送给广场边一个摆地摊的旧书摊,多少让它们发挥点作用。去的路上我猜想,摊主对我的慷慨先会有些疑惑,接着一定连声道谢。可太出乎意料,摊主翻看了一下书后,摇着头还给我:“不要,这种书没人买。我每天搬去搬来的,费力得很。”说心里话,这些白送都没人要的书,我一遍都没读过,只是翻了一下就放在了书架里。
  出书难,大多数文友都是自己掏钱出书,自己卖书。对此,我并不持非议。只是一些文友往往整成厚厚一大本,甚至连续几本,把自己所写的文字都收了进去。书的印刷和版式、装帧也很粗糙。我们不是大家,未必每篇都是精品?
  有位文友说:“把一生的写作选一选,造成薄薄的一册。也不必什么书号,但一定是硬皮烫金的装订。在他们偶然想我的时候,看一眼摆放着真正好书的书架上,那一条还算漂亮的窄窄的书脊。”
  我赞同。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