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阴凉，王大背着一把斧头上了后山，李二提着锯子紧跟其后。
　　随着两声沉闷倒地的低吟，后山仅存的两棵杉树溅起一阵尘灰。
　　夜晚，瓢泼大雨如期而至，王大想不明白，屋后这么牢固的土篱笆，怎么还是挡不住后山的大水。
　　李二更不明白，记事儿以来就没见过后山发大水，望着被山水冲得乱七八糟的院落出神。想着后山，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在密林中捡蘑菇，清晨的后山总是湿漉漉的，每次从山上下来，衣裤都会被树叶打湿，如今后山怎么空了？
　　五年前？不，三年前，那天王大到后山砍了一棵树做锄具，回来就被王大爷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顿，这么多年李二还是第一次看到王老爷子这么生气。
　　后来，李二修门框，也去后山砍了一棵树。那一次，他可比王大还惨，三十多岁的人被自家老爷子一顿狠揍。老爷子可真狠呐，就着刚砍下来的木块朝李二身上招呼，可他心里不服气：王大砍得，我也砍得。
　　后来啊，后来，王大做桌子，李二搭猪圈，王大做楼梯，李二修后院……不知什么时候，后山的树叶没那么密了，后山也不再有蘑菇，打湿衣服的密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从山上下来，总是一身的灰尘。
　　是啊，后来后山就秃了，空了。
　　此时的后山光秃秃的一片，王大爷也想不明白，那些年的日夜哪儿去了？
　　王大爷闭上眼，思绪飘到五十年前。五十年前？
　　那时候咱俩都还是年轻小伙呢！旁边的李老头沉默着。
　　五十年前，那时候一下大雨，后山就会发大水，王大爷山前的几亩薄田经常被“漫灌”，李老头家的旱地更是遭殃。
　　于是王大爷约上李老头开始救治后山，每天披星戴月，这样干了多少年？
　　身旁的李老头无法回答，王大爷自顾自地说着。
　　十年吧，对，早出晚归的十年呵，那年李老二刚好出生，可把你高兴坏了，非要拉着我到后山喝酒，就在这个位置，你说这儿可以看到整个后山的树林，舒服。
　　也是那一年，高粱第一次丰收，酿出来的酒啊，烈。
　　那时这群孩子都长得比我要高出许多，枝叶茂密，多好。
　　从那年起，不管多大的雨，后山再也没有发大水。
　　王大爷倒了一杯酒在李老头面前，喃喃说道：“这壶酒啊，就是那年的高粱酒，快四十年啦。”
　　说完，给自己也灌了一口，乘着星光回到四十年前的后山，绿荫葱葱，层层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王大爷
　　缓缓闭上眼躺了下去，朦胧中仿佛看见一抹绿意。
　　寻了一个夜晚，王大终于在后山李老头的墓前看到了王大爷，王大搀扶起王大爷准备下山，发现李二在不远处也跟了上来。
　　看着荒颓的山坡，两人相视一眼，李二默默拾起王老头的酒壶在李老头墓前倒了一杯，自己猛灌了一口，又递给王大，王大接过也灌下一口，两人呛得剧烈地咳嗽，呛得眼泪不停地流，这酒火辣辣的，真烈啊！
　　第二天，王大上山来了，扛着两把锄头。李二也来了，背着一捆树苗。没人注意到李老头墓边上一株嫩芽上托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作者单位：开州区委统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