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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 记
■ 张瑾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在作为晚辈的我看来,爷爷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是无言且不擅于表达的。他们常常坐在一起,却又相顾无言。但最近发生的事让我觉得,这里面多少有几分我不谙世事、缺乏洞察的偏见。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竟然也可以那么细腻,那么让人感动。
  父亲今年正好50岁。人生“五十而知天命”,是重要的日子,我早在几个月前就选好了出游地点,制定好了出游计划,甚至还和弟弟商量了要在“生日派对”上给足父亲满满的仪式感。但当生日临近,自认为考虑得十分周密的安排,却被父亲用一句话就给否了:“我今年哪里都不去,有空的话周五一起吃顿火锅,周末都回老家去陪爷爷。”父亲一向慈爱有加,他的“号令”对我们来说常常都有可以回旋的余地。虽然生日计划大有因为“主角”不配合而无法执行之势,但我们依然据理力争。一阵“交锋”之后,父亲又补充道:“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又咳又喘,下城住院吹了空调,病情又加重了。都回山上去耍,山上凉快。”听到这,我们便不再言语了。
  如何度过自己的50岁生日?父亲在做选择时,首先想到的是爷爷。他对爷爷的这份惦记,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奶奶离开时的场景。那一天,想哭却又哭不出的父亲,坐在家里的凉椅上,六神无主、愁眉不展。坐在他身旁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过了好久才淡淡地挤出一句“老汉儿,你没有妈妈了”,还没等我说出“但是还有我们”,奶奶灵前的烟雾似乎都化作了他眼眶的泪水,泪花儿直打转。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我便深知他内心的痛苦,也就更能理解他对今年“生日安排”的拒绝。自从奶奶走后,他最怕失去的人就是爷爷。他内心深处最有归属感的地方,自然是有爷爷在的地方。
  那个周末,我们两天都是在老家度过的。周六晚饭后,爷爷坐在堂屋,父亲坐在门前,两人相距1.5米左右,依然相顾无言,都默默地吸着手里的烟。过了一会儿,爷爷在屋里唤起了父亲的名字,并示意父亲坐到他身旁。父亲刚起身,爷爷就开始往外拿他装在裤兜里的东西,还没等爷爷完全拿出来,父亲便一边做拒绝状一边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我都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呢?父亲怎么拒绝得这么干脆,我心里一阵嘀咕。但是我转念一想,既然今天是父亲的生日,眼前这爷儿俩的故事,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收场。当时的我或许是职业病犯了,像是找到了一条极好的新闻线索,内心竟有了一点小窃喜,不仅做好了等待“好戏”发生的准备,还拿起手机开始进行“无介入”模式拍摄。
  接下来留在我手机里的一幕便是,爷爷从兜里拿出了一叠钱,朝着父亲的方向递了过去,还附带着几句“埋怨”:“今年你满50岁了呢!怎么就不要呢?你不要的话,哪晓得等你60岁的时候,我还有没有机会给你拿?”听到这里,我这位职业新闻人,早已没有了半点挖掘别人故事时的云淡风轻。爷爷简短朴素的几句话,看上去是在和父亲交流,却又像极了他的内心独白,话语里既有对自我命运的担忧,又满是对父亲的怜爱,一度让我哽咽且心生感触。
  世间事,大多是没有固定答案的主观题,因而不能以固定思维去做评判,就如父亲和爷爷之间的相互惦记一样,或许他们并不擅长将“爱”字挂在嘴边,但爱早已溢满他们的心田。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