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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宇
  打我记事起,干的第一件家务事就是放牛,而放牛走得最多的是一条羊肠小道,大家都叫它“牛路”。
  清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几番催促下,我慵懒地起床穿衣。简单早饭后,母亲递给我一根竹条,目送我和牛群踏上“牛路”,向大山进发。漫山遍野的青草树叶,总能吸引牛群的目光,就像“牛路”到底通向何方?常常引起我的思考一样。
  不知走了多少代人的“牛路”,竟在几年后要改姓?带着这个疑问,我来到山头。只见钢钎、铁锤、锄头等工具轮番上阵,一双双粗壮的手在山间挥舞。父母也不甘落后,誓要与“牛路”较劲到底,任凭汗水打湿衣裳。从山花烂漫,到大雪纷飞,一条比“牛路”更牛的路盘旋山间,大家叫它“马路”。只是马路上并没有马,只有我和牛群寒来暑往。
  小学毕业那个暑假,我从堂姐那里借来一本中学课本,视如珍宝,随身携带。在空旷的大山里,牛群悠闲地咀嚼美食,我则躺在草地上吸收书中的营养,日复一日,依然辘辘饥肠。但我依然乐此不疲,只有把书看穿,才能穿越大山,看看马路究竟通向何方。傍晚回家,我以树藤为鞍,架在牛的肩膀上,风尘仆仆地踏上回家路,身后拖着一根重重的木柴。几月下来,木柴在家里垒了一大堆。母亲见状,一顿夸赞,直到现在还偶有提及。
  山里放牛,与书为伴,小学最后一个暑假,眨眼过去。
  进入中学,我沿着马路,徒步大山,到县城里读书。由于路途遥远,一周才回家一次。而回家一次并不容易,盘山而上的马路,步行需要3个多小时。每临周五,母亲总会赶在天黑前,到几里外的山头,朝着马路的方向四处张望。马路的另一头,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泥泞的马路上缓步前行,冷风呼啸而过,背心一阵发凉。此时,远远的山林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瞬间卸下满身疲惫,脚步轻盈地向她奔去。只是我从未想过,在那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里,母亲在寒风中,守了多久?又喊了我的名字多少遍?
  城里的繁华让我感到向往,同时也在提醒自己认清脚下的路。
  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山外的大学。离家当天,母亲帮我收拾好衣物,反复叮嘱,人要努力。她站在山头送我远行,而我却不敢回头看她,只是心中暗自发誓,要加倍努力。大学时光,我将“努力”二字刻在心底,从默默无闻到崭露头角,始终坚信,勤能补拙。毕业后,我在城里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人生这条路踏上了新的征程。
  这些年,自己的路越走越多,却发觉与家乡的路渐行渐远。每当夜深人静,“牛路”时常会钻进我的梦里,变得像云雾一样缥缈,在腾云驾雾间忽然踏空,掉落在另一条宽敞的马路上。站在无穷无尽的马路边缘,我猛然惊醒:如今家乡的马路不再泥泞,车辆来来往往,从县城到家仅需半小时,这在过去难以想象。
  群山之间,早已没有了放牛娃的身影,小树长成了大树,汇聚成绿色森林,曾经的“牛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不远的山麓,高速公路、高铁、飞机场等连接大山,打通出路,以脱胎换骨的姿态,昭示着新时代的到来。
  乡村在变,人也在变。母亲开始转变思路,虽不识字,却学会了拍摄短视频。短短一年时间,她的视频账号粉丝量接近一万,播放量几百万,成了村里的“网红”。其中一个视频,她这样说道:感谢政府感谢党,我们农村把福享,农村虽是个山旮旯,生活条件不算差,公路修到大门口,自来水就安到家,每家修上水泥路,发展养殖就致富,买个小车十来万,要想进城多方便……
  (作者系开州区融媒体中心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