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年已经87岁高龄，可有时他还能下地干农活，这可是我们兄弟姐妹的福气，父亲的最爱莫过于每餐能有二两小酒。
　　昨天打电话回家，母亲在电话里向我说起父亲：“你爸爸近段时间，每次喝酒之后总是自言自语地讲他过去的生活，或者讲他认识的某一个熟人，反正你爸爸念着我就听着，也不回答他，回答他也听不见！”父亲现在的听力确实越来越不如以前，偶尔顺风的时候能听清一两句，所以打电话回家都是母亲接听，偶尔叫母亲把电话递给父亲说几句，也是他讲，我只听着。
　　今年父亲生日当天，我赶回老家和哥哥姐姐一起为父亲过生日。当父亲看到儿孙满堂围坐在一起点上生日蜡烛为他老人家庆生，父亲当然很是高兴，晚餐还没开始，父亲就拿着他的不锈钢小盅，自己先倒了半盅酒端在手上，我看盅里约有一两半。父亲坐上桌子后还没来得及夹第一筷子菜就小呡了一口。再开始问我和哥哥：“你们喝不喝酒，喝就去倒哟！”原本我就不会喝酒，可父亲还是像招待客人一样客气地说上一句。
　　用餐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边吃饭边聊天，我坐在父亲边上，不时为他夹些他喜欢的菜，只有父亲一语不发，专心地吃着菜，喝着酒。父亲由于牙已掉光，吃饭的速度也比较慢，当他喝完第一个小半盅酒时，脸上就开始有点红了。这时他看看母亲笑笑地说：“今天菜这么好，我想再喝点点哟！”母亲假装没听见似的，见状我伸手去拿父亲的酒盅，为他倒第二次。这时母亲发话了：“你还给他倒嘛，一会儿他就开始话多了。”我想父亲今天高兴就让他多喝点嘛！第二盅还没喝几口，父亲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们搭话，问道：“你们在摆什么呀！”我把嘴凑到父亲耳边告诉他：“我们在摆以前的生活。”
　　我回答父亲的话他一定是听清楚了，父亲接着我的话开始回忆起过去。讲他是兄弟姐妹中最听话的一个，从来不会惹爷爷奶奶生气，从小就开始干很多苦活累活，所以他干的活吃的苦最多。他8岁时，曾祖父在家中去世了，曾祖母喊道：“新春，你到街上去找你爸爸回来”。于是父亲一个人走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到街上去找爷爷，后来爷爷买了八根麻花让爸爸提回家，又和爷爷找来几块木板为曾祖父做好棺木，并一起将曾祖父送上山。父亲又回忆起爷爷临终时他正在煤窑里挖煤，爷爷在家喊要见“新春”，于是姑妈跑去叫回父亲，由于路途遥远，最终父亲还是没能赶回家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说到这里我看到父亲眼眶里的泪花，我也弄不清父亲两次提到自己乳名时，都与他的两位亲人离世相关，我想就父亲而言，他对父爱的理解或许就源于对他乳名的称呼吧。
　　父亲今年都87岁了，在他记忆深处，依然留存着我曾祖父和爷爷的影子，这也是我第一次听父亲说起他的乳名。不想父亲在自己生日时继续讲这些有关他乳名的伤心往事，我再一次将嘴凑到父亲耳边问道：“您的乳名为什么叫‘新春’呢？”他回答道：“我是春节过后出生的，又正是春天开始的时节，所以他们就叫我‘新春’。”母亲说她和父亲一起生活几十年了，也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如果没有这次为父亲庆生的团聚，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父亲的乳名。
　　都说父爱如山，我的父亲虽然没有文化，可对我们的管教特别严。小时候最怕的就是父亲的耳光，一不小心做错事就会挨父亲的耳光，他打耳光之后脸上一定会很明显留下几根手指印。记得上小学时，有个仲夏的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热得人心慌，我和几个同学相约在学校旁的水塘里洗澡，没想到我刚下水没多久，父亲不知去哪里办事回家从水塘旁边经过，发现了我，当即气冲冲地冲到水塘边把我从水里拎出来，朝我光溜溜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再朝脸上又是一耳光扇过来并吼道：“你是不怕死吗？”当时我眼冒金星，那是火辣辣钻心的痛，脸上和屁股上的手指印好几天都没消散，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野游了。可是现在要想挨父亲一次打，那肯定就是奢望。
　　想起父亲的乳名；想起父亲为抚养我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想起父亲对我们严格的家教；再想想现在的父亲老得电话里听不见我给他的问候，我的内心充满太多的愧疚，每回家一次就总觉和父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一次。又总安慰自己，父母健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随时告诫自己一定要多抽时间回家陪陪他们，陪他们散散步说说话，肯定父母心里还有更多感人的故事。
　　（作者系重庆市开州人）